当我在洛杉矶的时候,台北老师那里却来了一位美国的禅宗大师卡普乐。我和蔡老是一九八四年三月六日搭华航班机到洛杉矶去的,九天后的三月十五日,卡普乐带领两位大弟子来到了台北。
那时王启宗代替蔡老,担任协会秘书长,一切由他安排。关于这件事的经过,他在《怀师》一书中写道:
他知道禅宗是印度佛教传入中国后和中国文化结合的产物。于是他曾亲自率领二十多个学生,去中国大陆礼拜禅宗圣地,并参访中国禅者,遍历少林寺等名刹古寺。结果使他失望了,他感觉到大陆上有关禅宗的一切,都没有生命,只是残留的寺庙、佛像以及遗迹。因此他发心带领两个男女弟子——贝克先生和般森女士,专诚东来,到尚保存有中国固有文化的台湾,寻觅禅宗的根,参访我国禅宗大师南怀瑾教授。他这个愿望,由田宝岱大使夫人叶曼居士从中介绍;起初怀师并不愿接受,婉转谢辞。后来有人提出为了中、美文化交流和国民外交的需要,由文工会与救国团主办,怀师方才勉强首肯。遂即吩咐我策划卡普乐访华寻根十天内的活动行程,加强与有关方面的联系,以及准备安排他们一行三人的食、宿和交通等接待问题。一切准备妥当,作业完成,卡普乐按预定时间,于七十三年三月十五日下午三时许,率领他的男女两位弟子,一行三人到达本会。卡氏一见怀师,便拥抱在一起,并赞扬怀师风度的清华幽美,对怀师极为亲热友善。翌日即依照预定之行程表开始活动,有座谈会、访问、购置我国宗教用的钟鼓等乐器和在中山堂中正厅公开发表演讲三次等。或许因为卡氏久为师位自视甚高,但怀师始终待之以礼,不愿与他讨论禅宗。后来经他再三诚恳地向怀师请益,才在这十天逗留中,总算有两度深夜单独恳切地与怀师相谈,终于使他心诚悦服地承认受益良多,至于他俩之间如何传心法印,那么只有从中担任通译的朱文光博士知道了。
在卡普乐和他男女弟子一行三人临别前,在本会禅学中心举行之饯别素宴席上,以及由双方僧俗联欢表演节目中,均可以看出卡氏及其男女弟子,衷心地感谢,诚恳地感激。卡氏更一再紧抱着怀师,几次连番地说:“我不能不再来!”由这些谈话中,充分表达出他拳拳服膺的钦敬和喜悦。
我是六月从洛杉矶回到台北的,赶上了李约瑟(Joseph Needham)来访南老师的这桩事。
李约瑟是英国著名的学者,他特别推崇道家之学,他的著作《中国科技文明史》对国际学术界影响深远。他认为中国道家“对大自然的思考与探究,奠定早年中国一切科学的基础,比亚里士多德以前的希腊思想,绝不逊色。而且当中国科学思想及技术已经辉煌的年月,今日西方科技发达的国家,那时还正在洪荒时代”。
李约瑟对中国道家评价极高的说法,使中国人大大兴奋,对自己的文化长时期失去信心的中国人又开始有了不同的看法。其实李约瑟的这本书中,有关中国文化科学方面,尚未深入内层,但已够使中国人反省自己的宝藏了。
李约瑟在写他的巨著时,曾求教过我国许多学者专家,如郭本道、冯友兰、王亚南、王星拱、黄方刚等。但有关道家学术思想方面,尚未完成,所以特别到台湾来蒐集资料。
李约瑟博士偕同他的学生鲁桂珍博士,是九月廿二日来拜访南老师的,那天是陈立夫先生陪同前来。预先约定两小时谈话,结果谈得太投契了,不觉三小时已过,仍欲罢不能。南师只得告诉他说,晚上还要讲课,才算结束。
那天的学术会谈,闻讯前来参加的人不少,有程沧波(立法委员)、高信委员长(侨委会)、邓文仪将军、熊先举馆长(国立编译馆)、张檉总干事(道教总会)、洪文亮医师、朱文光博士,另有德国学人Bojdnov博士、Auhajann博士,以及法国柯友耕博士等。
除这些人以外,还有一位西德的学者,是卡普乐介绍前来拜访南老师的。他遇上这个特殊机缘,也参加了这个历史性座谈。
◎ 本文选编自东方出版社出版的刘雨虹先生著《禅门内外——南怀瑾先生侧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