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提到,课程中有《维摩精舍丛书》的讲授,这套书的内容中有袁焕仙先生讲解《中庸》,以及他所主持的“维摩精舍”的教化。这套书系由门人南怀瑾及其他门人所记录,更包括了南老师在袁焕仙先生门下学习的经过,并有谢无量先生题字。
这套书能在台湾印行,其中还有一番曲折有趣的过程。
那时,台湾的佛学书籍极少,更不用说《维摩精舍丛书》了。南老师并未带此书来台湾,后来意外地从刘乙光中将处得到了这套书。但刘乙光又怎么会有这套书呢?说起来倒是一段有趣的掌故。
原来,西安事变以后,张学良遭到软禁,蒋介石派了一连人去专门看管他,这连人统由刘乙光少校指挥,因为刘是戴笠的亲信才会担任这个要职。大约是民国三十七年(一九四八年) ,张学良已去了台湾,那时南老师仍在四川,这时刘乙光托一位黄埔同学许建业代购一套《指月录》,是张学良要的,因为张学良想学禅,而此书是成都出版的。许找到南老师,代购了一部《指月录》给张学良,并寄到台湾去。在同许建业交接过程中,老师又顺手送了一套《维摩精舍丛书》给许。
后来南老师也到了台湾,刘乙光渐次升到了中将。一个军人一生只靠看管一个人而高升到中将,倒真是天下少有。南老师因此还引用苏东坡一首诗来“恭维”他:
人人都说聪明好
我被聪明误一生
但愿生儿愚且鲁
无灾无难到公卿
苏东坡的奢望,竟在刘乙光身上实现了。
那时,南老师想起《指月录》的事,就问刘乙光能不能向张学良先生借用一下那部书。刘说:张已信基督教,不学禅了,这部《指月录》放着也没有用,就还给你罢。
南老师又想起《维摩精舍丛书》,托人到处找许建业,甚至托了当时情报局长毛人凤去查,也无着落。后来刘乙光说许在大陆未出来,并问南老师找他干什么。南老师说想找《维摩精舍丛书》,刘说许已把那部书送给他了,也带到了台湾。南老师大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但说起来,如果不是张学良要学禅,也不会引出《维摩精舍丛书》和《指月录》的故事来。
后来老师在莲云禅苑四楼讲课时,这位刘乙光将军也经常来听课。
书是有了,想把它印出来可就麻烦了,因为财务困难,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时的周勋男,已从台湾大学毕业三四年了,在救国团工作。他曾筹措了一笔款项,一心想印南老师的《禅海蠡测》,但是南老师说他自己的书不忙着印,应该先印袁焕仙先生的这套《维摩精舍丛书》。周勋男遵命,就把这笔钱移用在这套书的印制上了。记得当时是由孙毓芹先生的永康出版社印行的。
这套书一共印了三种版本,精装本、平装本,还有线装连匣的套书,真够讲究了,著作者也是袁焕仙,充分显示出南老师对自己师长的尊敬。
刚开办的东西精华协会,因陋就简,因为经济不充裕之故,南老师常常自己出钱出力。初办的这个禅学班,虽收些管理费,也只能支付水电及部分房租,所以连老师在内,其他来授课的先生们,以及来工作的人,多是义务性质。有时大家也会像南老师一样,出力又出钱,幸亏多数人都各自另有固定工作及收入。其中财务上随时帮忙救火的,有一个李澄圳校长,他是一个常常解救燃眉之急的人。
◎ 本文选编自东方出版社出版的刘雨虹先生著《禅门内外——南怀瑾先生侧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