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丛考四》清末民初的四川佛教与佛源老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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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初的四川佛教与佛源老和尚的资料
朱清时
(2022.3.23)
 
关于清末民初的四川佛教,众说纷纭。比较起来,有两篇史料值得注意。
 
 
1930年代的四川佛教概况
 
第一篇是法舫法师1937年为《海潮音》第十八卷第三号“佛教春秋”栏目写了“四川佛教”一文,比较朴实地概述了民国时期四川佛教的大致情况。。法舫是太虚大师的入室弟子,也是忠实和得力的助手,曾任职汉藏教理学院教务主任。由于当时法舫正在太虚身边作助手,所以估计这也代表着太虚的看法。太虚当时正在为解决四川佛教界的问题操心,他的看法是比较全面、公正的。法舫的此文着力于描述1930年代四川佛教的现状。全文如下:
 
“四川在我們國家算是頂大省分,也算是富饒的省區,就地理民俗,物產文化,各方面看,真是和別的省分不同,好像是另一國度似的。這些,凡是到過川省的人們,都是知道的。佛教在四川呢,從歷史上說,過去也是很興盛的。如唐宋時期的南充圭峯、什方馬祖,簡州德山,逐寧雪寶,綿州法演,昭覺佛果;或是演敎,或是宏宗,或宏化本省,或宣揚天下,在中國佛教史上,都佔着重要的地位,尤其是圭峯馬祖德山諸大師。有名的玄奘法師,在未出國留學以前,也會到四川參學過各方的大德。從上面這幾位大師推想,可以知道四川佛敎,在過去唐宋是它的黄金時代了。
 
晚清民國之間,有寶光的應明,彌陀的德高,都是众所仰止的宗下高德。現在住世的,有峨嵋的传钵和尚,遂寧的清福和尚,都是禪宗名匠。重慶慧西法師,從月霞老人遊,精賢首敎。先照法師從諦閒老人遊,精天台敎。成都昌元法師,宗教兼通,宏法熱心。以上的幾位大德,匡徒領衆,真是當今的人天眼目呢。此外,有禪安、聖欽、戒紹、傳度諸師,民國以來,護持僧寺廟產,勞苦功高,特具熱忱,也算是難得的將才了。
 
復次,四川的叢林很多,最有名的,成都有文殊院,大慈寺,昭覺寺,草堂寺,新都有寶光寺,重慶有羅漢寺,華岩寺,諸大剎,這些大寺,大概都是禪宗的道場,四川僧衆,有兩句流言:『下有金山高旻,上有文殊寶光』,情况就可以想像了。但是這些大寺裡的內情怎樣,我是不曉得的,大概也和下江的舊式叢林差不多吧。
 
復次,四川有峨嵋山,是中國四大名山之一,凡是佛敎信徒,都知道這是普賢道場,有很多的發心者不絕地去朝禮。這各方的道場朝禮者,當然與川省佛敎有很大的關係。
 
現在的峨山,因為交通便利有些不同了。聽說川省軍政各界議定仿廬山辦法,設峨山管理局,辟為避署区,對於寺廟和尚,將有嚴厲地整理和取締。又聽說山上大小寺雖有七十餘處,都是子孫派多,和在家人家,差不多,不說是佛法事情不做,就是内部還不能團結,過著「各人自掃門前雪」的生活,尤其可怕的是壞習惜太多。稍為有點志氣或道念的,就自修去了,所以峨山是沒法整理的。我想這樣的名山道場,都墮落到這步田地!其他鄉野的僧寺該怎樣呢!
 
復次,四川近十餘年來,與康藏佛敎,有密切的交織。從西康到四川宏传佛敎的康藏喇嘛,是很多很多的。同時四川僧俗佛弟子,到康藏求學佛法的人很多,留在打簡鑪和拉薩的出家青年僧,不下四五十人。四川現在真正發心研究佛法,或修持用功的出家人和在家信徒,他們有個新的信仰,有條新的道路,這信仰便是康藏的喇嘛,這道路便是康藏的佛法。他們覺著這是光明的。不但在修學方面,可以看到這種情况的趨勢,就是在佛殿莊嚴儀式禮節各方面去觀察,這些尤其在居士方面;容易看出。也可以明顯看出來,他們大半康藏化了。由此我覺得漢藏文化的溝通,宗敎制度的鎔貫,民族情感的親善,真可以由四川佛教,作一個重要的路线咧。尤其是四川一般的僧青年們,對於藏佛教,有着很好的信仰,他們有志願的,大半願意去康藏留學,並不願再到江浙叢林裡去當參學。我想這種現象,却是一種很好的現象,應該使他們無障碍地發達。四川佛教徒,實際上負着溝通漢藏佛教的貴任。我們無論從那一方著想,都應該使漢藏佛敎融貫無碍。不過,在這種現况之下,已有了不少的流弊,就是半吊子的喇嘛和稍習康藏佛法而不够料的漢僧,企求名利恭敬,粧摸做樣,假冒活佛的太多了。這是很危險的惡現象,希望真正宏法護敎的大德和居士們,不受這種欺騙,杜絕這種流弊!應該知道,四川佛敎,替中國佛致,負了一個重大的青任。努力吧!四川佛敎徒!復興吧!四川佛教。寫於縉雲山。二十六,一月三十日。”
 
清末民初四川佛教的演進史
 
二是徐少凡1940年9月16日登在《佛化评论》的文章“民國來四川佛教演進畧史”。徐少凡是著名的居士。此文如题,着力于介绍历史演变。摘录有关顯教部分如下。
 
“吾川遠處邊荒,然代有大德。唐如奘师,(曾住成都大慈寺)宋如馬祖,(住天彭某寺今彭縣)哲匠名僧,不可勝紀。而蜀刻藏經,尤以精審,蜚聲海內。此皆佛法东漸,文獻足徵,無俟赘述。不佞生長錦官,僑游渝水,逊清末季,未問佛法,亦無可书。茲謹將民國以來,吾川佛教,显密各宗,弘演經過。就個人所知所經者,根據事實,舉出師法,略分六期。胪述於後,以備將纂中國佛教史者之所採擇焉。
 
一、顯教重光時期。佛源法師,為川中僧界耆宿,宗說兼通,提倡禪凈。清季倡辦六合學校於朝天觀,未得其人,因變中止。旋即反正,民國建興。師以專制甫經改革,人皆平等自由,
纲紀人羣,須賴正法。乃復糾合緇白,講經弘法。於民三開講於育嬰堂街李錦章居士家,列席者,僅長壽釋嵩源,巴縣王少生,酆都陳子華,成都孫道修,合江李星旗,宜昌黄葆蒼諸人而已。師舌粲蓮花,經翻貝葉,敷陳勝義,聞者懼喜,得未曾有。始由大衆議,租得神仙口文昌宮前殿,創設佛學研究社,時有喬毅夫,陳篤齋,董慕舒,龚緝熙,許和笙,吳泉齋,趙雲浦,黃青泉,謝子厚,蔡松佛,張夷白,李宜之,釋無窮,釋超一,釋戒紹,釋聖量等,相繼加人為社員,旋改名為重慶佛學社,公推佛源法師為社長,敷演經教,流通法典,漸為社會人士所推重矣。民六迁於商業場西三街,師旋赴省,敷講楞嚴經,大乘起信論,於成都三義廟。聽众雲集,歸依者衆,法师乃於少诚公園,創設佛學社焉。是時川中叢林大德,如峨山傳钵,萬縣德高,均各大振宗風。居士如中江劉洙源,三台龚夢餘,榮縣黄書雲,彭山劉子聰等,提倡凈土,結社弘法,分道揚镖。自後法師,分應各縣聘請,諸經說法。不遑寧處。直民九返渝,始迁社於重慶長安寺。次年又得四川總司令兼省長劉公甫澄,令撥長安寺全址,為重慶佛學社,永久基礎,著為定案。併颁匾額,文曰研真顯正。吾川佛教,得以成為名聞遐邇,缁白和合之最大國體,楊正教之有力機關者,以此為嚆矢矣。此後重慶佛學,流通經典書報,年逸數萬册。講經講演,修齋打七,著為定例。缁白社員,竟達數千人。而各縣军政长官,地方绅士,讲经弘法,结社念佛,直如雨后春笋。是为吾川显教重光时期。
 
二,法相唯识研学时期。民十一年,佛源社长,应赴顺庆讲经,社事由大觉法师主持。适南京支那内学院居士,韩文舾(),王恩洋,刘蘅如,相继返川,过渝至社。社众请讲述摄大乘论、百法明門論,唯識三十颂、心经、八識規矩頌,大乘唯識教上之物质观等,研者日衆,始大購內學院法典,如一本十支,四論四記等典籍。是時學者,如曾少為,陶闿士,陳子华,李实之,吳梅修,李公度,周文欽,秦海峯,盈窗窗及不佞等,始知佛學教理,法相唯識中觀般若之門径,及龙樹無著之家學。嗣曾陶吴盈,均赴南京支斯内學院留學,以求深造。毕业返川,分弘宗法。令全川各縣,亦相繼研討。此為吾川弟二期研學法相唯識時代。”
(以下讲密法内容略)
 
清末民初四川佛教的宗师佛源和尚
 
佛源老和尚是清末民初四川佛教振兴的宗师级人物,然而现在的人对他知之甚少。在向楚《巴县志选注》(1989年)中,有佛源老和尚的简历如下:
 
 
“道德字佛源,涪陵人。儿时不茹荤腥,父早逝,母杨鞠(音菊。抚育)之成立。从同县王渠龙、李东堂学,每见佛像,自知礼拜,得佛经,诵之辄竟卷,师责之,对曰:“愿学大菩萨。”已而请于母出家,不得命(不得允许),则独往县城万寿宫际(古视字)决心(表决心),父执(父亲的朋友)周培之哀之,为介里中天宝寺德全和尚披剃受具戒。其后游庐山,结茅迴锋。数年,移往海会寺,皈依者众,结茅金山,又住海潮下院,主讲习者有年。逐北谒五台,入京师,遍参宿德(指高僧),还居南海普陀下院,归天宝为主持,于是岁乙未矣。观同(僧名)主中国佛教总会,约佛源往,因再游江南,遂泛海派(音溯。上行)大江以归,创六合学堂于县城内之崇兴寺,锻炼诸山衲子(和尚),纳之于学,金陵有僧教育会之设,佛源与焉,返蜀,成立四川佛教分会,巳又就重庆香国寺,建佛学研究社,渝人士之学佛自此始。民国元年,主佛学研究社,旋改为重庆佛学社,移长安寺。十三年,成都成立四川佛学院,推佛源为院长,巳,又被推为中华佛教联合会四川分会会长。归重庆,为佛学社建念佛堂及天宝下院,以资清修。十五年二月示疾,端坐念佛而逝世,寿七十有三,僧腊(和尚受戒后的年限)五十有七。嗣法(继承的弟子)四人,日能海者,徒步走西藏学法,至今卓然为海内名僧,皆佛源启迪之力云。[据采访。]”
 
1922年《海潮音》第七期上,有“佛源法師復某居士發心出家書”,从中可以体会佛源老和尚的思想,故也收录在这里。
 
“(前略)前接來函。深悉至意。正擬裁答,又得四月二十三日手札,見其字字從根本中流出,真誠不虛,不覺令人歡喜絕倒。如此意真情切,志高願弘,身任大,我教得人,羣生有幸也。我又何必以社事思思為虑耶。華嚴經中善財童子,首見文殊,為學菩薩道,行菩薩行,發意南行。得遇諸大善知識,終覲文殊,方得圓成無上佛道。君今此行,可謂善體斯意,不負初志者也。宁見塵緣盡後,親遊華嚴,有日在矣。快哉幸甚,鄙人囘思自八歲入塾之日,卽斷葷腥。十六歲時,皈依德全老人座下祝髮,隨即秉戒。師賜名曰德我自號曰直心。從此投身功德林中,随師建修丛林,游心散乘之内,在處開社設化,籍以莊嚴他日報土,成就現在正因。明春三月身登七旬,雖然波波一生,無非實實任事,縱令眼光落地,亦无憾矣。君今實言報我,我以醜體語君,以心印心,如是而已。當知正法眼藏,迴絕佛生之名,焉有僧俗之相,在家出家,為師为弟,皆是人我見上光影。然建化門庭大法,關系時節因緣,丝毫原無紊亂。卽如释迦老人,逢然燈授记,巳捨頭目身體。三大刧中,皆有统系,以法有自來。 忘本也,最後應身八相成道,必從解脱僧相,圆满菩提。歷觀三世諸佛,無一不從出家得成正果。可見出家一法。乃出火宅之大門、了生死之坦道。故古之王臣,生為國事所纏,死必令薤髮披緇或焚化遺體,豈無謂而然耶(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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